戚棠眼睁睁看着灰奴被压着走远,眼孔睁得圆,还跟着往前走了几步,她是第一次……看灰奴以这样的姿态离开她。
虞洲忽然记起了她曾经信赖又柔软的说“灰奴啊”。她到底还是没能忍心,单手揽过戚棠的肩膀,按着转了半圈。
那是个看不见离别的位置。
人群远去,虞洲才侧目,看见戚棠忽然掉落的眼泪。
她很轻很轻的抽泣一声,她也觉得哭泣是件很丢脸的事情,可是止不住,她忍了太久,从看见灰奴第一眼就想哭,却迟迟忍到了现在。
一颗颗眼泪顺着脸上柔和的线条往下坠,她低着头掉眼泪,眼睫洇湿。
戚棠身侧被攥紧的衣摆上都是殷红的血迹。灰奴的血。
她嘴唇咬得死紧,透出一大片深红。她死死遏住哭泣,姗姗来迟的酒酒停顿几秒,缩回了想要抱抱戚棠的手。
小阁主总归要成长的。
戚棠早晚有一天回望,会发现四周无人,而她即使满身伤痕累累,也再无人可以安慰她。
只是虞洲指尖轻轻蜷起,又克制的摁下。
***
灰奴被关进了铁笼,就放在扶春的地牢中。
戚棠缓了五天才踏下地牢,去时已然面无表情。
不出意外被门口的扶春弟子拦住。他们穿蓝白道服,刻板而严肃。
小阁主与熊妖关系好,他们都有耳闻。而小阁主行事乖张无度,他们也有耳闻。
“小阁主似乎格外在意这只妖?”
“听说小阁主与这只妖关系匪浅,故我二人不敢轻易放入,恐怕小阁主会与邪魔外道有所勾结。”
这话就不太好听了,戚棠凭空捏出印伽鞭,语气还是很嚣张,却隐约有点什么变了:“我是小阁主,需要与邪魔外道勾结吗?”
整个扶春未来都是她的,有什么可勾结的!
倒也有几分道理。
戚棠一副非进去不可的样子,看守地牢的弟子不会强行阻拦,其中之一拱手道:“小阁主可以进去,只是若出了事,还请小阁主一力承担。”
戚棠说:“自然。”
她浑不在意又一点都不怕,守门人退至两边,戚棠抿唇,慢慢下了台阶。
地牢湿寒。
往里走了很久,才见几盏烛火晃悠悠的,大铁笼里有黑色的背影。
扶春没有严刑拷打的规矩,只是灰奴身上旧伤太多,血腥味道在地牢弥散,混合湿冷腐朽,让戚棠莫名难受。
灰奴耳朵尖灵敏的动了动,欲回头,偏偏被自己阻止。
还是没脸见戚棠。
戚棠也不强求,只是坐在铁笼边上铺好的稻草上,后脑勺倚着铁笼,她终于缓过了神,不再动辄就哭了。
戚棠仰头看着地牢灰扑扑的天顶:“所以,你真的是妖啊?”
沉默很久,灰奴低低哑哑的说:“嗯。”
戚棠语气带点可惜:“你都藏了这么久了,怎么忽然就藏不住了呢?”
大约是命。
灰奴心中有愧,想给戚棠讨弄点新奇玩意,下山出结界时欲化人形,却被捉了个正着。
真是凄惨又好笑,他利用了戚棠,最终也因戚棠而暴露。
灰奴没说话。
“他们都说要处死你,”戚棠语气哀哀的,有些无助,还是没看灰奴,“怎么办啊?”
戚棠枕在铁笼上的脑袋瓜转了转,翻过身看着笼里的灰奴,几日不见,整只熊都瘦脱相了:“你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吗?”
灰奴一顿:“……没有。”
戚棠没说信不信,只是看着那张久违的毛绒绒的脸,忽然笑了笑,话题跳的很快:“你声音真好听,我想知道你变成人是什么样子的,可以给我看看吗?”
小阁主好奇的歪头,灰奴就顺从的化成人形,他对戚棠有求必应,总是脾气很好的样子。
灰奴成人形是普通男子的长相,戚棠上下打量,直白道:“还挺普通的。”
灰奴一下笑了出来,他们忽然如同一见如故的老友。
只是……
灰奴记起了未完成的阵法,道:“小姐。”
他随酒酒一般叫她小姐。
戚棠愣了愣,心底被压下的情绪又翻涌了一下,“何事?”
灰奴试探性问道:“我可以……出去一下吗?”
“你要……出去?”
灰奴郑重而又缓慢地点头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