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子驶离了喧嚣的市区,道路两旁的高楼渐渐被低矮的厂房和稀疏的行道树取代,最终拐上一条通往郊区、略显空旷寂静的公路。
又开了约莫半小时,程橙打了转向灯,车子缓缓驶入一片开阔肃穆的区域。
高大的松柏沉默地矗立在道路两旁,深绿色的枝叶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凝重。
“南山公墓”西个朴素的隶书大字刻在入口处的石碑上。
停好车,程橙解开安全带,动作有些迟缓。
她拉开车门,一阵带着泥土和草木清冷气息的风灌了进来,也吹起了她额前散落的碎发,她扶着车门站定,深深吸了一口气,才转头看向江见夏,眼神复杂:“走吧。”
脚下的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干净,缝隙里长着细密的青苔。
空气里是潮湿泥土、松针和远处焚烧纸钱残留的淡淡烟灰味道,混合出一种独特的、属于此地的寂静与悲凉。
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墓碑安静地矗立着,像一片沉默的石林。
偶尔有零星的人影在远处走动,步履缓慢而沉重,低声的啜泣或被风吹散的交谈声若有若无,更衬得这片空间空旷而死寂。
程橙显然对这里不是很熟悉。
她带着江见夏在纵横交错的碑林间穿行,脚步不快,边走边看,似乎特地询问过人。
她的侧脸线条绷得很紧,手不自觉地轻轻托着隆起的小腹,每一步都走得很稳。
最终,她在一处墓碑前停下了脚步。
墓碑很简洁,黑色的大理石被打磨得光洁,清晰地映出头顶阴霾的天空和她们模糊的身影。
墓碑中央镶嵌着一张小小的照片。照片上的少年穿着熟悉的蓝白校服,头发修剪得干净利落,嘴角微微上扬,带着点阳光又有点张扬的笑意,眼神清亮,仿佛能穿透冰冷的石头看过来——正是林予冬。
那张江见夏在毕业照里反复寻找却消失不见的脸。
照片下方,清晰地刻着:
林予冬
1997.12.21 — 2015.06.4
永远沉睡,永远年轻
“2015年6月4日……”江见夏喃喃地念出那个日期,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就会吹散。
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,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。
这个日期,比她看到的讣告截图更加冰冷,更加具象地宣告了终结。
高考前三天……离现在的高二,只有一年的时间!
照片上那鲜活的笑容,与墓碑冰冷的质感,与“永远沉睡”西个残酷的字眼,形成了最残忍的对比。
那个在舞台上穿着华丽红裙、眼神明亮、会说“我就算演朱丽叶也很帅”的少年;那个在烤肉店自然地给她倒热玉米汁、锁骨上系着褪色红绳的少年;那个在看台高处指着根本不存在的“教导主任地中海星座”、眼底映着星光的少年……他永远停留在了十八岁之前。
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,大颗大颗地砸在怀里的白色洋桔梗上,花瓣被泪水浸湿,显得更加脆弱苍白。
她蹲下身,颤抖着将花束轻轻放在墓碑前,冰凉的石头触感透过指尖传来,一首凉到心底。
程橙也默默地将花放下,站在一旁,没有催促,只是静静地看着照片上的少年,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哀伤和怀念。
“那个司机呢?”江见夏的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“判了。”程橙只吐出两个字,带着一种无力回天的疲惫。“七年。赔了点钱,可那点钱,那点刑期,能换回什么?”她摇了摇头,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,“什么都换不回来。”
墓园里只剩下风吹过松柏的沙沙声,和远处模糊的鸟鸣,悲伤像沉重的铅块,压在两人的胸口。
墓碑前很干净,除了她们新放上的花,没有常见的香烛供品,只孤零零地放着一个东西。
那是一个小小的、塑料材质的篮球钥匙扣,颜色己经褪得发白,边缘也有些磨损,显然有些年头了。钥匙扣上那个小小的篮球,表面原本光滑的漆皮也斑驳脱落了好几块。
它就那么安静地躺在冰冷的黑色大理石台面上,像一个被遗忘在岁月角落的、褪色的旧梦。
她问:“那是谁放的?”
她们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走出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:“是我放的。他每年忌日我都来放一个一模一样的……冬哥最喜欢打球,带着这个,在那边也不至于太无聊。”
他的声音很轻,被风吹得有些散,江见夏错愕地转头,看见一张熟悉的脸,她凝滞了几秒开口:“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