浸泡在污水里,钻心地疼。
就在这时,依偎在江屿身边的那个富家女又发出一声更加尖利、更加做作的惊呼:
“啊!我的戒指!我的戒指掉了!”
这声音在混乱的背景音里异常刺耳。我下意识地循声抬头。
只见那女人正惊慌失措地跺着脚,伸着那只戴着硕大钻戒的手,对着江屿焦急地喊:“屿哥!我的戒指!刚还在手上的!肯定是刚才下车的时候不小心蹭掉了!怎么办呀!那是我爸刚从南非给我拍回来的!独一无二的!”
她的目光急惶地在脚下那片狼藉肮脏的地面扫视着,满是嫌弃和恐惧,仿佛脚下的不是地面,而是布满毒虫的沼泽。最终,她的视线定格在离她几步远、靠近我摊子翻倒位置的一条狭窄的排水沟上。那是条水泥砌成的浅沟,里面流淌着城中村混合了各种生活污水的黑绿色粘稠液体,水面漂浮着腐烂的菜叶、一次性饭盒的碎片和其他难以名状的垃圾,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。
“肯定是掉那里面了!”女人指着水沟,声音带着哭腔,却依旧不忘向我投来命令般的一瞥,眼神里充满了理所当然的指使和毫不掩饰的嫌弃,“喂!那个摆摊的!你还不快下去给我捞上来!愣着干什么?弄丢了你可赔不起!”
她尖利的命令像鞭子抽在我早已麻木的神经上。要我……跳到那条臭水沟里去给她捞戒指?
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和悲愤瞬间攫住了我。凭什么?就凭她穿着一身昂贵的貂皮?凭她手上那颗闪瞎人眼的钻石?凭她站在那个毁掉我一切的男人身边?就凭我此刻狼狈地跪在泥泞里,像个乞丐?
我僵硬地跪在那里,手指还抠在冰冷油腻的地砖缝里,沾满了污泥。我没有动,只是抬起头,沾满泪痕和污渍的脸上一片木然,空洞的眼神越过那个尖叫的女人,落在她身后的江屿脸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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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屿的表情依旧冰冷,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,只是一场无聊的闹剧。他甚至没有看那个女人,也没有看我,目光漫无目的地投向远处更深的黑暗,薄唇紧抿,下颌线绷得像块石头。他的沉默,本身就是一种纵容和默许。
那富家女见我不动,更加气急败坏,踩着高跟鞋又往前逼近一步,几乎要踩到散落在我面前的食材上,声音拔得更高:“听见没有?!聋了吗?给我下去捞!要是捞不上来,看我怎么收拾你!屿哥,你看她……”
“我去捡。”我猛地打断她尖利的叫嚣。声音嘶哑得厉害,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平静,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。
再多的屈辱和愤怒,在“赔不起”这三个字面前,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。那颗钻石,可能是我摆几年摊都赚不来的天文数字。我赔不起。我斗不过他们。这世道,从来就不讲道理,只认钱和势。
我慢慢地、艰难地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。膝盖被碎玻璃划破的地方传来一阵刺痛,裤子上浸透了污水和油污,沉甸甸地贴在腿上。我拖着沾满泥泞的双腿,一步一步,沉重地走向那条散发着恶臭的排水沟。每一步,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。
走到沟边,那令人窒息的气味更加浓烈地扑面而来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我闭上眼,深深吸了一口气,不是为了勇气,只是为了压下那股强烈的呕吐感。然后,弯下腰,伸出那双早已冻裂、红肿、布满细小伤口和黑色油污的手,毫不犹豫地探进了冰冷粘稠、漂浮着腐烂物的黑绿色污水里!
刺骨的寒意瞬间从指尖蔓延到手臂,冻得骨头缝都在发疼。污水粘腻的触感包裹着手臂,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。腐烂物黏在皮肤上的感觉令人头皮发麻。我强忍着生理性的巨大不适,咬紧牙关,屏住呼吸,凭着刚才那女人指点的模糊方向,在浑浊腥臭的水底摸索着。
水沟不深,但底部的淤泥又厚又滑。手指在冰冷滑腻的泥泞中艰难地翻搅、探寻。腐烂的菜叶、坚硬的碎骨、滑溜的塑料袋碎片……一次次触碰到,又一次次失望。恶臭熏得我头晕眼花,冰冷的污水冻得我手臂几乎失去知觉。
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。每一次弯腰摸索,都是对尊严的一次凌迟。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些目光——城管队员不耐烦的催促、食客们复杂难言的注视、富家女嫌恶又焦急的等待,还有……江屿那道冰冷得如同实质、仿佛要将我冻结的视线。
就在我几乎要绝望,以为自己将要永远困在这片污秽冰冷的泥沼里时,指尖忽然触碰到了一个坚硬、光滑、带着棱角的冰凉物体!